靈山秀水出英才,有著山海仙境的煙臺也孕育了無數英豪人物:開創(chuàng)了中日兩國友好往來和文化交流歷史,成為日本古代文明開拓者的方士徐福;協助老師劉洪首次用定朔法推算日食、月食的珠算創(chuàng)始人徐岳;憂國憂民,以詩文名噪一時的文人宋琬;一生廉介自守,著書立說的經學家郝懿行;還有中國同盟會山東主盟人,時有“南宋(教仁)北徐”之稱的革命巨子徐鏡心……一個個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明星,標注在漫漫的歷史長河里。然而,若問煙臺歷史名人中名震天下的那一位,恐怕還是民族英雄、常勝將軍戚繼光。
“一代戰(zhàn)神”“民族英雄”“文武全才”,這些都是他當之無愧的頭銜。他家鄉(xiāng)在蓬萊,病逝于蓬萊,他生命里的許多輝煌時刻,也都發(fā)生于蓬萊。大概是因為戚繼光的戰(zhàn)績太過耀眼,很多人忽略了他的起步實則是蒙受了祖上蔭德。戚家的先祖戚祥曾跟隨朱元璋東征西討,忠心耿耿。朱元璋念及他的功勞,下了一道影響深遠的圣旨:只要大明王朝可以千秋萬代,登州一地的軍政要職,世世代代都會屬于戚家。
一百多年后,登州一地的軍政要職傳給了年方十七歲的戚繼光。若是換作心智平常的人物,有著如此的家世背景,恐怕就會躺在家族的功勞簿上混吃等死,成為一個紈绔子弟。好在戚繼光的父親戚景通于生前傳授給兒子的,是以天下為己任的精神準則。他雖然一生清貧,但留給兒子的精神財富卻是最豐厚的。戚繼光十多歲時曾寫就一首《韜鈐深處》詩:“小筑暫高枕,憂時舊有盟。呼樽來揖客,揮麈坐談兵。云護牙簽滿,星含寶劍橫。封侯非我意,但愿海波平!笨芍獜哪菚r起,他便有了平定海疆的壯志豪情,而觀其一生,也確確實實完美地實踐了這句話。
從蓬萊閣向東望去,有一座巍巍水城。城池南寬北窄,呈不規(guī)則的長方形,堅固的防浪堤和城墻包圍著一片廣闊的水域,碼頭、燈塔、敵臺、炮臺、護城河等海防建筑都保存完好,充滿了古樸厚重的氣息。這座國內現存最完整的古代水軍基地,就是戚繼光的水師訓練大營所在之地,戚繼光便是在這里操練水軍,初露鋒芒。遙想當年,年輕氣盛的戚繼光看著手下一群兵油子紀律散漫、消極懈怠,不由怒火萬丈。于是他大刀闊斧地整頓軍紀、嚴肅考勤,卻發(fā)現軍隊之弊已是積重難返?善堇^光并未灰心,他開始總結經驗,籌思改變之策。一代軍神之路,也就從這里開始起步。
為了博一個正經的出身,戚繼光決意北上考試武舉。雖然考試成績并不是很理想,但他撰寫的《備俺答策》卻深受朝廷賞識,隨后不久,戚繼光便被推舉到浙江一帶負責剿倭事務。以天下為己任的戚繼光自然要解決天下的憂患,而當時大明朝的憂患就是倭寇。這些倭寇以日本的武士、浪人為主,勾結沿海的奸商、流氓流竄作案,攻城略地、劫殺百姓,朝廷為此頭疼不已。可惜,明軍戰(zhàn)斗力太差,每每遭遇倭寇就潰不成軍。戚繼光深以為恥,發(fā)誓要改變這一局面。28歲那年,在浙江巡按御史胡宗憲的支持下,戚繼光遣散了手底下怯懦的舊兵,在義烏招募了一批性格勇猛、善于斗狠的壯士。在他的嚴格訓練之下,這支四千多人的新軍紀律嚴明、戰(zhàn)斗力極強,一躍成為抗倭主力軍,這就是后人所稱的“戚家軍”。戚家軍克敵制勝的法寶,一是戚繼光所獨創(chuàng)的鴛鴦陣。這種陣法以十二人為一組,長短兵器相互結合,兩兩相顧,變陣靈活,出敵不意,對敵人形成壓制性的優(yōu)勢。二是對冷兵器的不斷改進。戚繼光為了對付敵人的倭刀,創(chuàng)制出了狼筅,這種武器不僅長達一丈五六尺,還帶鉤帶刺帶毒藥,讓敵人輕易不敢近身。同時,戚家軍還非常重視對火器的運用,裝備了大量的佛郎機、鳥銃,以及戚繼光獨家發(fā)明的虎蹲炮。這種虎蹲炮威力比鳥銃大,攜帶又比佛郎機方便,是那個時代熱兵器的翹楚。如此一來,戚家軍竟成了當時世界上火器占比最高的部隊之一,使倭寇聞風喪膽。
從明世宗嘉靖三十八年(公元1559年)到嘉靖四十五年(公元1566年)間,戚家軍轉戰(zhàn)浙江、福建、廣東多地,與倭寇發(fā)生大小戰(zhàn)斗八十多次,諸如臺州之戰(zhàn)、林墩之戰(zhàn)、興化之戰(zhàn)、仙游之戰(zhàn)等等,每次都近乎全殲敵軍,而己方最大一次傷亡僅六十九人,真可謂以一當百,勢如破竹。這樣耀眼的戰(zhàn)績,放之于歷史長河中,恐怕都是極為少見的。在戚繼光等人的不懈努力下,到了明穆宗隆慶元年(公元1567年),侵擾中國沿海數十年的倭患終于被平息。戚繼光沒有辜負他少年時“但愿海波平”的志向,日本的海上強盜再也不敢掀起波瀾。但是,戚繼光的征戰(zhàn)歲月并沒有結束。
平息倭患之后,朝廷派遣戚繼光前往北方薊州一帶,訓練士卒,防御韃靼,總督薊州軍務。在此期間,戚繼光修繕了邊境兩千多里的長城,加筑了他所獨創(chuàng)的空心敵臺,大大完善了防御工事。在他的鎮(zhèn)守之下,明軍打退了韃靼的多次進犯,北方邊境固若金湯。他也因功被朝廷授予太子太保頭銜。然而,立下如此功勛的戚繼光也未能逃脫朝中的讒言迫害,尤其是在一直支持他的內閣首輔張居正辭世后,戚繼光竟被朝廷一貶再貶。面對官場的涼薄,一貫看淡榮辱名利的戚繼光決意稱病辭官。他回到了家鄉(xiāng)蓬萊,他要落葉歸根。
今日的蓬萊水城已看不見往日的硝煙,唯有風光旖旎,近可見垂柳拂面、詩碑林立;遠可望海天浩瀚、水波粼粼;仰頭看,蓬萊閣上綠樹掩映、殿閣凌空。無限風光,盡收眼底,不禁讓人心曠神怡。而在蓬萊閣景區(qū)的北上不遠處,戚繼光故里在夕陽斜暉里悄然而立。那些房舍都是新近復建的,清一色的青磚黑瓦、石板路面,倒也充滿了古韻氣息。
真正吸引人的,是那街頭巷尾處分立著的兩座牌坊,這是戚繼光故里唯一留下的古物,無言地講述著這位蓬萊男兒的壯烈豪情。這兩座巍峨挺拔、雕鏤精細的牌坊是嘉靖四十四年(公元1565年)時朝廷為表彰戚繼光的抗倭功勛而修建的,亦是對戚家人進行的褒獎。街東處為“母子節(jié)孝”坊,意在頌揚戚繼光之母閻氏教子有方;而街西則是“父子總督”坊,寓意戚繼光父子兩代為國盡忠的功勛。兩座牌坊都是四柱三間、五樓三檐式脊石雕坊,在古代可以說是頂級規(guī)格了。而歷經四百多年滄桑,牌坊依然保存完好,可見蓬萊人對戚繼光的崇敬。
戚繼光不僅是一代武將、戰(zhàn)神,文才也相當了得。他利用行伍間隙,總結練兵、打仗經驗,編寫了《紀效新書》《練兵實紀》兩部兵書,在我國古代最偉大的十部兵書當中獨占兩席,甚至對現代戰(zhàn)爭都仍然具有指導意義。盡管“暗淡了刀光劍影,遠去了鼓角錚鳴”,總有一些人、一些事是時光歲月帶不去的。日月星辰、山川滄海,都將永遠記得戚繼光這個名字。